您现在的位置: 首页 > 网站导航收录 > 百科知识百科知识
张枣简介(资料简历图片)
我的,他的,你的张枣简介(资料简历图片)
发布时间:2020-12-06加入收藏来源:互联网点击:
接下来,我想到了27年以来与他交往的许多往事,不太连贯,仅枝蔓横斜,繁杂而多头……他是那样爱生活,爱它的甜,爱它的性感;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比常人更敏感于死亡和时间。在1984年某个夏末初秋的深夜,在重庆,在歌乐山,他轻拍着一株幼树的叶子,对我说:“看,这一刻已经死了,我再拍,已是另一个时间。”他说话、走路、书写都显得轻盈,即便他后来发胖后亦如此,犹如卡尔维诺所说:“真是一个身轻如燕的人。……这表明尽管他有体重却仍然具有轻逸的秘密。”(卡尔维诺《论轻逸》)他几乎从不谈论死之恐怖�D�D除两三个极端时刻,譬如在孤绝得令他欲疯的德国生活之某一刻�D�D只赋予死优雅的甜的装饰,这种我还在参悟的甜,是他一生的关键词。
他也很寂寞,尤其在他生命最后的岁月里。他在北京或上海,干脆将其身体完全彻底地投入生活的甜里,那颓废之甜是烫的,美食也如花;他甚至对诗人陈东东和他年轻时最满意的诗歌学生傅维说,今夜我们比赛不眠。我知道他深受失眠的折磨,因此长期靠夜半饮啤酒才能入眠。个中痛苦,尤其在他德国时期所写诗篇中最能见出,如《祖国丛书》(1992)、《护身符》(1992)等。
住在德国,生活是枯燥的,尤其到了冬末,静雪覆路,室内映着虚白的光,人会萌生“红泥小火炉……能饮一杯无?”(参见白居易《问刘十九》)的怀想。但就是没有对饮的那个人。……是的,在这个时代,连失眠都是枯燥的,因为没有令人心跳的愿景。为了防堵失眠,你就只好“补饮”。补饮过的人,都知道那是咋回事:跟人喝了一夜的酒,觉得没过瘾,觉得喝得不对头。于是,趁着夜深人静,再独自开饮。这时,内心一定很空惘,身子枯坐在一个角落里,只愿早点浸染上睡意,了却这一天。
�D�D张枣《枯坐》,见《黄珂》第197-198页,华夏出版社,2009
从以上所引张枣的文字,我们一眼就可见张枣在德国日常生活之一斑,落寞、颓唐,夜夜无眠……
他对我说过,他很喜欢“盲流”一词,最想去做一个盲流。
此说特别令我震惊,因我内心从小就一直有一种盲流冲动,但这种“英雄相惜”的思想,即我内心也有的这个想法,却从未告诉过他。
是啊,这多好啊。那些曾经的流浪与漂泊,那些曾经的风与疯,那些空虚滚动的云……在重庆,在德国,也在你最后的北京得以完成。
如今,一切都已过去;很快,图宾根明朗的森林将接纳你:
来吧,这是你的火,环舞着你的心身
你知道火并不炽热,亦没有苗焰,只是
一扇清朗的门,我知道化成一缕清烟的你
正怜悯着我,永在假的黎明无限沉沦
�D�D节选自张枣《与夜蛾谈牺牲》(1987.9.30-10.4)
请休憩吧,我永恒的友人;同时,也请携带上你那一生中最珍爱的汉字�D�D甜(活与死之甜、至乐与至苦之甜)�D�D起飞吧!向东、向东、再向东,请你分分秒秒地向东呀!因为:
一个死者的文字
要在活人的肺腑间被润色。
�D�DW.H.奥顿《悼念叶芝》
“张枣来了没有?”“来了。”
在我动身去重庆北碚区西南农业大学教书前一周的一个阴雨天(1983年10月的一天),我专程到四川外语学院见我的朋友,也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当时在川外日语系读研究生的武继平(他后来成了著名日本文学专家、日本现代诗歌翻译家)。
在武继平的介绍下,这天中午我第一次见到了张枣,这位刚从长沙考来的英语系研究生。他从他零乱的枕边或“布衾多年冷似铁”的被窝里掏出几页诗稿念给我听,那是诗人们习惯性的见面礼,听着听着我心里吃了一惊:“这人怎么写得与我有些相象。”我很矜持地赞扬了几句,但对于他和我的诗风接近这一点,我不太情愿立即承认,因为对于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一个人写得同我一样好或比我好,而且此人就在眼前这一事实,我还完全无法接受并反应过来。他的出现太突然了,潜藏着某种说不清的神秘意味。后来他说这是神安排他来重庆与我接头,如没有这次接头和相遇,很可能我们俩人就不写诗了,因那时我们都已各自陷入某种写作的危机。
“得迅速离开。今后不见他就行了。”我的内心在紧急地催促。这次见面不到一小时,我就走了,后来他告诉我,他当时既觉遗憾又感奇怪,这人怎么一下就走了。他那时才21岁,可我却在他眼神的周遭,略略感觉到几丝死亡之甜的丽影。
1984年3月,一个寂寞而沉闷的初春下午�D�D很可能就是3月7日或8日,谁还记得准确呢?那就让我放胆说出来吧,就是这一天,3月8日�D�D我突然写了一封信,向年轻的张枣发出了确切的召唤,很快收到了他的回信。他告诉我他一直在等待我的呼唤,终于我们相互听到了彼此急切希望交换的声音。诗歌在30-40公里之遥(四川外语学院与西南师范大学的距离)传递着它即将展开的风暴,那风暴将重新形塑、创造、命名我们的生活�D�D日新月异的诗篇�D�D奇迹、美和冒险。
3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六下午,彭逸林熟悉的声音从我家黑暗的走廊尽头传来,我立刻高声喊道:“张枣来了没有?”“来了。”我听到张枣那扑面而来的紧迫声音。
这天下午3点至5点,4个人(我、张枣、彭逸林及彭带来的一位他所在学校�D�D重庆钢铁专科学校�D�D的年轻同事)在经过一轮预热式的谈话后,我明显感觉到了张枣说话的冲击力和敏感度,他处处直抵人性的幽微之境,似乎每分每秒都要携我以高度集中之精神来共同侦破人性内在的秘密。这工作本是我特别的强项,但在一般情况下,我是最不乐意与人谈论这个极隐蔽的话题的。我总是在生活中尽量回避这直刺人心的尴尬与惊险。但张枣似乎胸有成竹地预见到了我对人性的侦破有一种隐密的嗜好,或者他也想以某类大胆的尖端话题�D�D譬如性�D�D来挑起我的谈兴和热情。而我当时已打定主意不单独与他深谈了。吃晚饭时,我就私下告诉彭逸林,晚上让张枣和他带来的那位老师共住我已订好的一间招待所宿舍,而我们一起住在我家。如果当时彭逸林同意了,我和张枣就不会有这次“绝对之夜”的深谈,彼此间心心相印的交流要么再次推延,要么就从来不会发生。但命运却已被注定,彭逸林无论如何不答应我的建议,反劝我与张枣多交流。这场我本欲避开的短兵相接的彻夜长谈便随即展开了。
谈话从黑夜一直持续到第二日黎明,有关诗歌的话题在紧迫却宜人的春夜绵绵不绝。他不厌其烦地谈到一个女孩娟娟,谈到岳麓山、橘子州头、湖南师院,谈到童年可怕的抽搐、迷人的冲动。在这一切之中他谈到诗歌,谈到庞德和意象派,谈到弗洛伊德的死本能、里比多以及注定要灭亡的爱情……
半夜,我打开了窗户。校园沉寂的芬芳、昆虫的低语、大自然停匀的呼吸,随着春天的风吹进了烟雾缭绕的斗室,发白的蓝花点窗帘被高高吹起,发出孤独而病态的响声,就像夜半人语。唉,我们无一幸免,就这样成为了一对亲密幽暗而不知疲乏的吸烟者呢。
下一篇:返回列表
相关链接 |
||
网友回复(共有 0 条回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