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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玉冰(史宁)
台湾,北京,林海音爱玉冰(史宁)
发布时间:2016-12-08加入收藏来源:互联网点击:
枝巢老人的《旧京琐记》一直是我喜欢的读物,还有《旧京秋词》一部都是记叙故都民俗风物的佳作,读之颇令人心驰神往。老人原为江宁人氏,光绪廿四年入京为官,遂长居京华。他善诗能文,著述颇丰,《旧京琐记》之外更有《枝巢四述》这种专门性的国学讲义,是一位典型饱读诗书的老派知识分子,一肚子尽是旧学根柢和市井回忆。老人育有八子,六子承楹,1939年与林焕文之女林海音喜结连理。这位儿媳同样因文才名于当世,最出名的自然是那本《城南旧事》。但林海音是新式人物,以女性特有的敏感与细腻,展现了一幅不同韵致的旧京风情,名气也比公公大了许多倍。林海音是台湾苗栗人,生于日本大阪,五岁时随父母迁居北京,在京城生活了四分之一个世纪,她笔下的故都追忆均为1948年回到台湾后所写。所谓距离产生美,许多时候这种美的前提是思念。有人说思念是一首诗,但有时,思念更像一把刀。文学史上数不清的名作多是因思乡而起。
《城南旧事》现已列入青少年必读的文学书目,但我始终觉得《城南旧事》并不适合儿童阅读,其文字背后所倾泻而出那淡淡的忧伤是不谙世事的学童所难能理解和感同身受的。书中不止一次出现作者对故乡的描述——那里是个岛,四面都是水,我们坐了大轮船,又坐大火车,才到这个北京来。《城南旧事》的故事里,总有个遥远莫及的台湾,而作者回到台湾后,又催生出昔日北京城南生活旧事的如丝回忆,北京与台湾就成了林海音生命中最为紧要且难以磨灭的两个故乡和两个书写对象。既对立又相融,既相异又近似,两地的人与事和林海音本人奇妙地紧紧联结在一起。书中的五个故事既独立又彼此相连,细品其实都是在书写别离,全书很像是一曲童年的“离骚”。更为巧妙的是,五篇故事的篇幅排列恰好是由多及少,而情感的抒发则由淡渐浓。头一篇《惠安馆》几乎占了全书的三分之一,越往后篇幅越短,到了最后一篇《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仅有七页,但心怀间的愁绪经层层铺垫已臻满溢,故事戛然而止后仍余韵绕梁,久久难平。少年不知愁滋味,这种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又岂是年纪轻轻的幼学者所能参透?
在小说问世二十多年后,吴贻弓先生根据小说拍摄的同名电影风靡一时,让许多人认识了林海音和这本薄薄的名著。电影的选角掌镜都好,特别是对旧京市井风情的氛围营造很传神。骆驼队、井窝子、胡同里的毛驴、洋车和四合院都是那么亲切而有味道。上影厂为了拍摄此片,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特地重新搭建了一个老北京胡同的景。由于篇幅限制,电影保留了《惠安馆》和《我们看海去》的主体内容,对《驴打滚儿》及《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做了合并压缩,但将书中第三个故事《兰姨娘》做了整体的删减。改编后的电影相对小说主题更加凝练,不到九十分钟的影片既舒缓又紧凑,既明媚又感伤。不过我以为《兰姨娘》在书中依然是个很有韵味的故事,好似前后四个故事的一段间奏,讲述的自然也是颇具离愁的一段回忆。电影一大亮点是用李叔同的《送别》贯穿全片。这段文字原本是小说里英子的课文,改编后成了电影的主旋律和背景音,与片子结合得浑然一体,脍炙人口。京城如烟的过往随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歌声旋律宣告了一段忧伤童年岁月的终结,好似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飘过的一缕阴霾。成长就意味着某种牺牲和分别。
和《城南旧事》几乎同一时期,林海音在台湾还出版了另一本小书《两地》。显而易见,书名所指的是北京和台湾两地。同样在这本薄薄的小书中,作者只安排了两个部分——第一辑写北平,第二辑写台湾,笔墨相当。北京培育了林海音,台湾最终成就了林海音,两地都是林海音的母亲,共同构成了她的全部基因。在第一辑里,既有《文华阁剪发记》《天桥上当记》《黄昏对话》这类以小说笔法书写回忆的篇章,仿如《城南旧事》的番外,英子的爸妈、宋妈再次出场,就像小说的延续令读者解颐;另有一些专门怀想北京风物俗事的篇章,如《北平漫笔》里的北平秋色、女学生的制服,乃至换洋取灯儿的、卖冻儿这些琐事均一一尽述。这些文章里出现的虎坊桥、文津街和白云观等处都离《城南旧事》里不远,读来莫名亲切。作者自云:“原来我所写的,数来数去,全是陈谷子、烂芝麻呀!但是我是多么喜欢这些呢!”作者走笔的情韵和《城南旧事》一般无二,选词用字都在不经意下透着精致,有些地方甚至“比北平人还北平”。第一部分以《英子的乡恋》作结,用五封书信表达对故地亲人的追思,是最为动情用心之笔。这篇文章也成了林海音许多其他版本文集的书名,可见其重要性。第二辑台湾部分的笔调更趋恬淡。台湾是作者祖居、幼居和后半生的归宿地,同是写作当下所在的环境,因而少了写北京时一份思乡闲愁。虽然被安排在第二辑,但是这部分文章的写作时间反倒早于第一辑,是作者初回台湾后的一批作品。其写作目的实际是以台湾人的身份为大陆迁台的同胞做当地的宣传介绍,以便他们熟悉全新的生活环境。于是内容上便以写衣食住行为先,如《新竹白粉》《爱玉冰》《台北温泉漫写》《艋舺》《二百年前的北投》《台南“度小月”》等诸篇,令到过台湾的人大有会心之感。其中还有一组名为《台湾民俗杂辑》的篇目,对当地的风俗的书写可谓周全详备。全书所收录北京台湾两地的文章恰好是历时性与共时性的统一,同时也可看成林海音写给北京和台湾两地的情书。
2011年起,一批主题为《他们在岛屿写作》的纪录片,把目光瞄向在台湾写作的本土作家。绝大部分拍摄对象都健在,仅有林海音是已去世的一位。这一集的题目也叫《两地》。操刀的是著名纪录片导演杨力州。回到台湾的林海音除了写作,还是一位知名出版人,五十年代受聘于台湾《联合报》副刊,担任主编一职。后来独立创办文学杂志《纯文学月刊》,担任发行人及主编,发掘培养了一大批后来台湾文坛的中坚力量。因此林海音常被人们称为台湾文学的教母。影片中受林海音提携过的作家们,如黄春明、隐地等人满含深情地回忆这位慈母当年的伯乐之恩。还有齐邦媛、余光中在林海音追思会上的讲述,都是十分打动人的。而最令我动情的则是片中林海音和女儿夏祖丽两代人先后重访北京南城的画面。林海音在《英子的乡恋·后记》中写道:“我现在很怀念第二故乡北平,我不敢想什么时候才再见到那熟悉的城墙、琉璃瓦、泥泞的小胡同、绵绵的白雪……”1990年,林海音终于回到了阔别四十多年的北京,重新回到南柳巷的晋江会馆,这里是父亲去世后她和母亲居住的地方。林海音操着一口匀净的北京话,不失温婉地和院中住户聊天忆旧笑谈沧桑。已经成为林先生的林海音彼时又变回了小英子。九年后女儿夏祖丽也走访了晋江会馆,向老邻居询问母亲的往事。她还重新探访了协和医院礼堂,那是林海音和夏承楹1939年5月举办结婚典礼的地方。镜头里的夏祖丽回忆到最后,眼中泛起泪波,她似乎明白了北京和台湾对林海音究竟意味着什么。整部影片都是在这种如泣如诉的基调下推进的,观者透过她的书桌、生活圈、编辑台重新认识了北京城南的小英子和台北城南的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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