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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9-02-08加入收藏来源:互联网点击:
当然,玄幻小说通常只描述个体的力量如何一步一步从这种基础能量中积累而出的,不太会花笔墨描述当实体存在消亡之后,这些能量如何又复于天地之间,形成某种永恒的循环。
但它们毕竟和德谟克利特、伊壁鸠鲁所描述的“原子”具有极大的相似,完全可以作为万物的始基被体悟。
本源的另一方面,则为书中的人物提供了一种控制本源的可能,这种可能首先体现在实体本源上。
玄幻小说中,往往能够看到书中的人需要修炼或者感悟某种本源,以获得这种本源的力量,如金木水火土的五行本源,或者光明与黑暗,风雨雷电等其他自然本源。这实际上便与早期希腊哲学中,素朴自然主义的思考十分贴近了。
只不过古希腊的哲学家通常试图证明整个世界够建构于一种本源或者多种本源之上;而玄幻小说中,本源的目的,却往往是让主角不断具备更多的技能,如用雷电之力劈人,或者在收集完所有本源之后,实现某种质变的突破。
如《盘龙》中林雷最后感悟多个本源,成为继鸿蒙之后的第二个超脱者(然而小说并没有说出这个超脱有任何意义,因此真正的终极在此仍然隐而不现)。
而实体本源之后,还有抽象的本源,它们便又触及到了另外一个领域。
对于抽象本源的描述,在耳根的书中有着大量体现。
主角在升级的过程中,不仅需要掌控风雨雷电,还需要不断地去体悟人世间的某些抽象概念,他称之为“虚之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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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生”、“因果”、“轮回”、“信念”等概念,往往是这一类本源描写中的常客。
而这些命题中,鲍德里亚对于真实和虚幻的讨论、海德格尔的向而生、叔本华《论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尼采的永恒轮回、贝克莱的主观唯心主义等等,都能够在字里行间时隐时现。这甚至不需要作者专门学习或刻意模仿,而是在对这些概念的思索中,每一个理者都可能会触及到的一些精神和理念。
它们在玄幻小说中,不会像在哲学著作里那样被系统的展现出来,但是对于激发读者对于相关问题的思考来说,也并不能完全说一个就是阳春白雪,另一个就是下里巴人。
因为这些概念本身就难以用纯粹的逻辑去演绎出来。
即便是哲学家,在处理这些问题的时候,也总是难免带着些隐喻,带着些夸张,试图用文学来补足出现在论述各个环节之中的某些空白。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当读到主角进入了一片幻境,在其中过完了一个又一个轮回,但是却要不断追问这个世界的真实的时候,那种体悟并不会比看受到鲍德里亚思想启发的黑客帝国时弱上太多,庄周梦蝶和蝶梦庄周的自问也总会萦绕其耳边。
又如,当玄幻小说将因果描述成鱼线,无数因果链条就像无形中缠绕在主角身上的一根根线,来钓取那命运的鱼的时候,读者也不难从中感知到因果和确定(宿命)之间的某种形而上的联系。并且沿着那无数的因果鱼线,看到任何一个存在者,总是身处于庞大的世界中,与世界中的一切对象发生联系,不可分割的。
再或者,当主角说出“我相信它存在,它就一定存在”这样近乎上帝才具有的理智直观和创造的能力时。谁也不能否认这与贝克莱大主教我心决定世界存在的想法一脉相承。
比较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耳根的著作中,特别喜欢强调对于信念这一概念的描述,认为相信的力量一定是可以延伸到实在之中的,甚至愿意将主角的强大,部分地建构在主角本身的感悟上。
于是便会有不少读者质疑这种处理方式“不够唯物主义”,认为主角靠思考就能升级简直不合情理。却完全不顾自己其实就是在一个以“我相信”而创造的符号世界中来发出了对于“我相信”之能力本身的可能的质疑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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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虚之本源,再进一步,就能够如同实质本源一样,去将不同的概念汇聚在一起,尝试描述出某种终极的概念来。
而这种终极,就会牢牢和玄幻小说最根本的世界观绑定。
此类世界观中,比较常见的是目的论的世界观。
目的论的世界观并不难理解,最简单的就比如辰东《长生界》、《遮天》等小说中所设定的终极目的:成仙、长生。
说长生可能有点俗气了,或者我们可以称之为,永恒。
此类目的论的世界观与人类的本极为契合,因为它就是建立在我们对于流变的、短暂的、捉摸不定的世界的惶恐之上的,人们渴望永恒,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还包括整个宇宙。
而另一些突破自身有限的尝试,则可能是期望摆脱命运的束缚。在这种目的论的体系中,总有一个“天”,一个“道”,一个最高法则和最高秩序,等待人们去突破。而到最后的结尾,也总以人们冲破了天道,自身成为法则而告终。
那么在这里,便就又涉及到那天道是什么的问题。
进而,从目的论又跳转到了存在论上。
《圣墟》中曾描述到:最初时,谁在传道?大道无形,存乎每一片山川草木中,先民观天地以取道。一粒尘,一株草,皆为经文,皆可诵读。
如果将之体系化,那么所说的,实际上就是黑格尔的主观理和客观理的同一,就是思维与逻辑的同一,就是承认这个世界是合理的,世界本身就存在真理,这个世界,就是真理本身。
虽不等同,但韵味亦不远矣。
这似乎必定能够成为一个终极的可能,再拓展拓展,说不定还能写一个《精神现象学》的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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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多数玄幻小说显然不会将叙述停留在这里。
那太温柔了。
而小说需要冲突。
小说不能像斯宾诺莎一样包容,将整个世界描述成唯一的实体,大自然就是上帝,那样的小说,是没法看的。连写《圣墟》的辰东自己,也不行。
小说里面的天道,一定是具有意志的。
具有意志的天道,要么就等着被主角占领,成为新的意志,要么就会慢慢发现,在自我意志之外,一定还有他者,这个他者将逼迫着意志往自己身上看,发现自我,再往上看,看到更大的世界。
《求魔》里,主角所处的世界不断拓展,时间不断向上追溯,从一个大陆追溯到一个“真界”,从一个“真界”追溯到几个“真界”,而追溯到最后,却发现整个宇宙,实际上其实是一只名为桑相的蝴蝶的翅膀,蝴蝶的翅膀漫无目的的一开一合。这个蝴蝶太大了,以至于每次扇动翅膀的时间都无比漫长。每一次合拢,就是一次灭世,一切都在翅膀的挤压下成为齑粉;而每一次打开,便又是新的一个纪元,众生重新在这个翅膀中演化。
蝴蝶一次一次扇动翅膀,而宇宙就在一次一次的毁灭和重生中轮回。
这虽然借鉴了中国古代神话,但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设定。
然而,当我们发现,这个蝴蝶具有意志的时候,我们的视角就必须被再次拉远,将这个蝴蝶从秩序本身的体悟中,退回到一个主体的存在。便会发现,原来这只蝴蝶只是苍茫宇宙中的一点,而苍茫宇宙中还弥漫着更大的意志,而这个意志却又仅仅是另一个还要磅礴得多的宇宙的一部分。
这就是一个标准的套娃式的存在论世界观,它是与目的论合而为一的,目的成为了对于存在本质的追问,对于那笼罩在我们头顶上的一层又一层的宇宙,我们只是想求一个“真”,求一个能够真正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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