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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什么月什么成语(自然笔记:风景与境界)
风景,境界,陶渊明日什么月什么成语(自然笔记:风景与境界)
发布时间:2020-12-06加入收藏来源:互联网点击:
作者:徐刚(作家、诗人,曾获鲁迅文学奖等。)
风景是在人的审美视觉下的自然风物,是由光对物象之反映所显露的一种景象,因此也称风光、景色。风景有相对恒定的,但从本质上说,它是流动的、变幻的,它是历史、地理和现实的结合。景物、景感和条件,是风景构成之三要素。风景是境界的基础。
风景洋洋洒洒在中国大地,有风景之美自有江山之美,始有诗文之美。绿水青山告诉我们:文学是风景之学,是人与自然之学。
少小的荒野
四海之内皆风景也。
少小时因家住长江边上,紧邻着大芦荡,在被开垦成为耕地——熟田——的四周边沿,是生田、民沟、泥塘,沟边上遍长芦苇和各种野草,泥塘里还有跳跳鱼。小时候放学回家,独自走在乡间小道上,或者春夏蓬勃,草木滋长;或者秋冬暮雪,天地苍茫。偶一抬头,在蓝色苍穹的背景下,天上有白云,天上的白云还会抽出白色丝带来,风筝尾巴似的飘荡着;有一朵乌云正在靠近,迅即穿过白云,它们是玩伴吗?天空的神秘和宁静,送我回家,我跟母亲说:“天上的白云真好看!”母亲告诉我:“那都是风景!”从此便记住了“风景”一词,还生出了不少疑问:芦苇便是风景吗?长江便是风景吗?泥塘便是风景吗?野草便是风景吗?跳跳鱼便是风景吗?我捉过跳跳鱼,如果跳跳鱼就是风景,我岂不是捉过风景吗?
我折过芦叶船,不知今在何方?我吹过芦哨,余音犹在耳畔。到处是芦苇荒野,乡人说是“荒茫野荡”。村里地少人多,我曾问过品元伯:“为什么不再去芦荡中垦田呢?”品元伯说:“你爷爷传下来的祖训,有得吃,有得穿,就别去动那块宝地。”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是宝地,直到后来才明白:荒野是呼告之地,荒野是生命和精神以及想象的发生地,荒野是守望者。亲见过大潮涌起,大芦荡在土筑的堤岸前挺身而出,它们在浪潮里起伏,阻击潮流。有各种小鸟盘旋鸣叫,芦荡中有它们的家和孩子。待潮退,大片的芦苇倒伏,但会重新站立,小鸟们哀鸣着,它们捆扎在芦苇上的安乐窝和嗷嗷待哺的雏鸟,已随大江东去。“风景”的存在和确立,也包含着一种高贵的献身和牺牲,大自然从不大惊小怪。品元伯说,芦荡里是一个世界,有众鸟有河塘有大鱼。“芦苇深花里,渔歌一曲长。”但他喜爱的是冬日芦苇收割后的芦花,饱吸一个秋冬的阳光,储藏着绵绵温柔。品元伯会自己动手编织成芦花靴,“暖脚啊,半个老婆呐”。
我的母亲和乡人对身边的一切,都投以了农人土地般朴素的审美观照,他们在芦荡边缘辟出一块地来,盖茅草屋,有了家,农人把做农活称为“种花地”,母亲说,“有哪一种五谷杂粮是不开花的呢?”芦荡荒野,江风海韵,还有跳跳鱼,那是1600年前沙洲成陆时的流风余韵,乡人们认为那是好的、美的,是风景之地。“美不自美,因人而彰”也。少小的荒野是我栖身其中的荒野,我家茅草屋的前后墙是“笆墙”,是芦苇编织成的篱笆墙。它是隔断也是连接,和风细雨会从笆墙缝隙处穿过,告诉我春之来临,伴着长江的涛声催我入梦;房顶上安装有一块似乎是玻璃之类的“明瓦”,能把星光月色落到床前地上,是亮晶晶的小小斑点。让人多少有点恐惧的是冬日的凛冽寒风,它无孔不入地穿过笆墙,把遗留的芦叶残片,刮出歌吟声、口哨声、尖叫声……
长江从崇明岛(前)和江苏省海门市之间流向大海。新华社发
风景二重奏
风景,是在人的审美视觉下的自然风物,但必须要有光的参与,风景是由光对物象之反映所显露的一种景象,有言风光、景色者,此理同也。它能引起人的讶异、感叹,能慰藉心灵。风景(scenery),有相对恒定的,但从本质上说,它是流动的、变幻的,它是历史、地理和现实的结合。岁月有四时更替,人类有生产活动,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在变化中。景物、景感和条件,是风景构成之三要素。景物是风景构成的核心要素,是具有独立欣赏价值的客观存在,其中,山川形胜为最重要者,也包括人造景观。景感是人进入风景而生成的自然美的冲激、感动、观感与鉴赏。有面对风景手舞足蹈者,形于外也;有面对风景如醉如痴者,思于内也;有跋山涉水悠然于风景中之苦行者,日记即美文,徐霞客也。其中有生命感觉,首先是视觉,由视觉而心觉,其次是触觉、嗅觉等。风景,不独可望,且可感可闻。条件是形成风景的制约因素,是作为欣赏者的主体,与风景客体所构成的关系,如时间——春光还是秋色?如条件——步行还是骑驴?现在出行坐游览车,风景减色大半矣!
与风景格外契合亲密的是文章诗词。王勃《滕王阁序》:“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屈原有《楚辞》,李白有《行路难》,杜甫有《秋兴八首》,岑参有“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句,黄庭坚有“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句,它们是风景与文人墨客行旅的结合,使风景的审美价值更上层楼,而流传于世;另有一些则为贬官逐客,浪迹天涯,而得风景得境界,如苏东坡《前赤壁赋》《后赤壁赋》,如范仲淹之《岳阳楼记》等等不一而足。由此可见,在某种程度上,风景是属于行者的,当一处风景因为一篇诗文而流布,此一地风景便成为无关时空的、行走的风景,便成为读者心中的风景,是虽千万年而不朽的风景。如是,当年风景之地在日月更替、自然演化中变迁消逝,因诗文犹在,则风景有余韵。笔者曾于1983年观瞻重修滕王阁工程,在旧址的废墟上,在新址的奠基处,读王勃的《滕王阁序》,此岁月所不能毁损者也。
风景与文化的相互作用(其生态功能本文从略)可以从两方面探讨:一则,风景是文学的灵魂,无风景即无美文;二则真正优质的、优美的诗文携风景而长存于世,生命拽不住时光,时光亦损毁不了优美文化。此即风景二重奏也。
昭明太子与陶渊眀
宗白华先生在《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一文中说:“魏晋人向外发现了自然,向内发现了自己的深情。山水虚灵化了,也情致化了。”虚灵即不纯是写实,而有心灵之气。在“风景”一词出现之前有“山水”语,是自然美的代表,故有山水诗、山水画之出现,并亘古人间。《世说新语》载,东晋画家顾恺之从会稽归,人问山水之美,顾恺之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顾恺之对会稽山水心动矣,生情矣!
《世说新语》记:简文帝游华林园,“顾谓左右曰:‘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间想也,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显然,简文帝有不一般的灵性文质,会心处何论远近?且“鸟兽禽鱼自来亲人”语,至今犹为佳句。这也说明,晋宋人对山水美的追求,在艺术范畴内是普遍而广泛的,并渐入审美自觉的佳境。他们由画及诗,有了谢灵运的“溟涨无端倪,虚舟有超越”;有了袁伯彦的“江山辽落,居然有万里之势”;有了躬耕田亩,自娱自苦,不与人共,物质上极其贫苦、精神上极为丰富,横空出世的陶渊明:“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釆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陶渊明之后100多年,南梁昭明太子萧统酷爱读书,搜罗典籍,广纳文士。其时有晋宋以来,“名才并集,文学之盛”的空前气象。他主持编选的《文选》,史称《昭明文选》,选录先秦至梁的诗文辞赋七百余篇(首),是中国现存最早的大型诗文总集,骚人墨客所必修者也。其中选录陶渊明诗八首,文一篇。陶渊明“性本爱丘山”,昭明太子崇尚隐逸,沉醉自然,《南史》称,昭明太子“性爱山水,于玄圃穿筑,更立亭馆,与朝士名素者游其中”。气质相近,审美自觉相通,人可隔世而文质不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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