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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故什么意思(新手的生涩、老手的世故，都是生活的小花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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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9-02-08加入收藏来源：互联网点击：

文|雪樱

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患有出行恐惧症。原因很简单：遇见不熟悉路况的新手司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出门在外，遭遇歧视在所难免，尤其是带有老弱病残明显特征的群体。上周末，因为记错会议时间，我慌了神，一通乒乒乓乓的忙乱，急匆匆出了门，又急匆匆叫了网约车。

我刚一上车，瞥见司机茫然无措的眼神，心底轰然一声炸裂，“坏了，这准是个新手！”

他投来一个怯怯的眼神，问道：“这个地方你认识吗？”

我摇摇头。

“那就跟着导航走吧。”他无奈地说道。

我心里又一紧，今天迟到难堪无疑。

路上不算堵，上高架、下高架，汽车在高楼林立和整洁街巷之间蜿蜒穿梭。我无暇顾及道路两旁开得正好的花，心中只有时间的嗒嗒声响。

十字路口等候红灯的空当，他瞅瞅手机，再环顾周围，低声说道：“我这才开了第二天，你是我今天跑的第一单生意。”

我忍不住苦笑，再也沉不住气了，划开手机搜索目的地，查看附近的建筑物有什么，说给他听，同时发现他真的绕远道了。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接起来，传出一个年轻女子的尖细嗓音，“你跑到哪里了？家里没电了，电卡放哪里了？”

他不耐烦地回了句：“床头柜里，自己找，挂了！”“啪”的一声响，震得我手一抖。

很快，我看到了某某银行的牌子，欣喜若狂，到地方了。下车，朋友帮忙先把轮椅从后备箱里抬出来，司机稳坐驾驶座，面无表情，视而不见。

此刻，我心里就像灌进了冷风，一阵痉挛，但容不得半点耽搁，迅速转身直奔会场。

中午散会回家，先在路边招手打车，迎面过来一辆，司机摆摆手，连说带比画示意后备箱装不下轮椅；再来一辆，又摆摆手；有的司机顺势抬手把空车标志翻成载客，叫人直觉好笑。

转而叫网约车，几分钟后慢吞吞开过来一辆白色SUV，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司机摇下玻璃窗说：“后备箱盛不下！”一加油门，哧溜跑了。

又过了四五分钟，马路对面停下一辆黑色帕萨特，或许司机瞥见了轮椅，瞬间取消订单，消失得无影无踪。阳光倒是显得很大方，照得我有些打蔫，一肚子委屈和郁闷猛烈翻滚。

此时，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了路边，司机打开车门，过来询问，也在目测轮椅是否能放进去。简单两句话后，我先上车，他折叠轮椅，装后备箱，关上车门，系安全带，发动车子走人，好个利落痛快！

这位司机小哥开朗又健谈，上来就自报家门：自己以前在高新区开饭店，受疫情影响，生意不如以前好做，索性转行，这才干了没几天。

我一脸苦笑，“新手，又让我碰上了！”

暖暖的阳光透过车窗映照过来，刺得睁不开眼，他帮我放下遮阳板。从做生意到跑出租，从空气质量到体制内外，越聊越有兴致，不知不觉冲淡了我那糟糕的坏心情。我随口建议道：“你不如换辆新能源汽车，既然选择干这行就要舍得投入啊！”

他摆摆手，话语中流露出生意人的狡黠，“换辆新汽车我就不划算了！这辆车是以前饭店进货用的，将就用吧，想开就开，不想开就回家，自己说了算！”

听他絮絮讲述，媳妇是研究生，在体制内，从老家临沂考上了省城的公务员，过五关斩六将，凭借真本事拥有了铁饭碗。他呢，赚多赚少无所谓，就是不愿被人管着，所以一个人打拼到今天。“当然，我必须比她赚得多，我是男人，得养家糊口！我初中毕业，人家能跟我，也说明我是有能力的，哈哈！”他补充说。

听到这里，我顿觉这个小哥煞是可爱，既有生意人的狡猾，也颇有创业者的个性。

下车时，他主动跑过来帮忙抬轮椅，还没等我转过身来说声“谢谢”，他已经开车跑出去很远了。

本来说好回来要给去时那位司机评个差评，以解心头愤恨，但我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开车上路，老手有老手的世故与老成，新手有新手的生涩与可爱，这些都是阅历加持的结果。或许，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不在于车技高低，也不在于职位高低、尊卑贵贱，而在于人性迥异——每个人都有AB面，正因为人性不彻底，所以需要不间断地修行。

以前《红楼梦》里那些一闪而过的小人物，现在读来我愈发地喜欢与亲近，他们帮助我理解人性。

比如薛家当铺年过六旬的老伙计张德辉，是个“老司机”，服侍薛家忠诚不二，偏偏薛家出了个不务正业的“富二代”薛蟠，他调戏柳湘莲被痛打后有所反省，提出要跟着张德辉外出做生意，薛姨妈一万个不同意，还是薛宝钗出面救场，觉得应给哥哥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若是真改了，是他一生的福。若不改，妈也不难又有别的法子！”于是，薛姨妈设酒宴送行，薛蟠做主人。女眷不能见客，薛姨妈在廊下隔着帘子，“千言万语嘱托张德辉照管薛蟠”。这幕场景，像极了“托孤”，也是对“老司机”的敬重。

与张德辉命运截然相反的是赵国基，他是荣国府世代的奴仆，也叫“家生子”。他一出场就死了，一带而过，瞬间被淹没。第五十五回中，王熙凤生病，没法管事，管家向代理管事的李纨报告，赵国基死了，要发多少丧葬费？李纨想到前阵子袭人母亲病逝时发了四十两银子，遂决定也发四十两。协理家务的贾探春年纪小，头脑却十分清楚，她立刻觉察到赵国基的丧葬费有玄机，贾府的规定是，“家生子”是世代奴仆，丧葬费只有二十两。按常理说，赵国基是干了一辈子的“老司机”，死的时候怎么也得体面一些吧，更何况他还是赵姨娘的哥哥、探春的亲舅舅，但急于摆脱母亲家族纠缠的探春还是遵循旧规，秉公处理此事，惹得赵姨娘大闹了一通。

事实上，无论赵国基还是探春，封建体制之下，人人都是牺牲品。回到现实中，我们会很快就淡忘掉赵国基是谁，但我们不得不直面一个问题——我们都活在许多因果轮回里，扮演不同的自己，“老司机”也可能是我们自己。所以，我们不断追寻，不断确认，不断执迷，又不断破功，这个过程使人走向慈悲和宽容。

其实，每个人都是新手，在时光的淘洗和淬炼中最终熬成了老手。这个世界本不完美，新手的生涩，老手的世故，本该都是生活的小花边，唯有接纳、包容，这也是善待我们自己。下次打车再遇到新手司机，我要鼓起勇气对他说一声：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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