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 首页 > 网站导航收录 > 百科知识百科知识
仙人板板(织吧,妈妈)
阿姨,帽子,小芳仙人板板(织吧,妈妈)
发布时间:2020-12-06加入收藏来源:互联网点击:
我们最开始就跟她说了,小芳公司不规定样式,她想织什么就织什么,但有个条件,就是她必须自己满意。因为我不懂针织,没法给她提供样式。我也不想把这件事变成她的一个负担,我又不要求我妈成为一个啥,她瞎织也可以。
但她确实织出了各式各样的帽子。她会根据线的粗细、长短,织不同的样式。还有时候可能就是生活中(的灵感),比如这个季节菜花熟了,她就织了一坨菜花放在上面,今天看到一个老鼠,或者去渡了个船,就把她有印象的一点点东西织在上面。
有一年她来北京,特冷嘛,她出去买菜,要戴个帽子,再拴一条围巾,就很麻烦。后来她就做了围巾帽。相当于是帽子戴在头上,尾巴很长,可以在脖子上裹两圈,就是围巾。这是根据生活的需要,她是很务实的、很朴素的。
我记得最早她把帽子寄到小芳那儿,小芳拿过来,我们两个一起打开,一起看。我也戴,小芳也戴。你永远知道是她寄给你的帽子,但是你永远都不知道那帽子是什么样的。每一顶帽子都不一样,同一个样式可能会有几顶,有的会有点问题,在这顶的基础上,她就会调一下版型,肯定会有一顶是她最满意的。
到现在,我也能从一堆帽子里一眼认出她做的帽子——她的做工一定没有其他阿姨的好,她会更在乎帽子的款型和设计,不那么在意针脚。她做的会更生动,因为她性格就是那样。其他的阿姨也有很生动的,但是她们每个人生动的位置、生动的方式都不一样。
也因为要和小芳联系,我妈才学会用智能手机,注册了微信,有了自己的账户。最开始,她寄快递收快递,写的都是我爸的名字,因为我爸有工作,镇上的人都认识他,但后来,她会写上她自己的名字。
对我妈来说,成就感还来自于,别的阿姨都织不上这些线。在我们那个小镇,能买到的毛线品种非常有限,很多人见都没见过。对她而言,能有不一样的线,想一些花样织,而周边所有阿姨都在织同一款帽子,肯定是有极大的成就感的。
2016年一整年,我们收到了我妈妈织的100多顶帽子。在这个过程里,小芳也挺沉浸的,或者说挺魔怔的,她特别喜欢这个项目,每次送快递过来,我们都一起看。
小芳本来是北京的公务员,有北京户口,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喝杯茶,看看合同,签签字,嗑嗑瓜子,牙都磕缺了。也厌倦了日复一日的生活,后来因为帽子的事,她辞职了。
妈妈2016年一整年编织出的帽子式样
「看到实物的时候,
你永远是感动的,她不会让你麻木」
2017年3月,我们就决定成立了一个小芳公司,把这个事情持续下去。不只是收我妈妈的帽子,也收小镇阿姨们的帽子,并且想办法帮忙卖掉这些帽子。我们本来就假装是一个法国公司,成立一个公司,好像才变得更完整。当代公司制度也可以帮我们更好的促成和完善这个作品。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织什么。我很快发现,我母亲其实很普通,她能做的东西,阿姨们也能做,那一代人里有本事的人很多。她们有很多可能性,与其让它慢慢发酵,不如我给一个(主题),让她们所有的创造力集中发酵出来。
当时我定的第一个任务是比基尼。我第一次看海是2009年,在巴塞罗那的海边,当时我就想,希望有一天能跟我妈一起到巴塞罗那看看海。第二次看海是在迈阿密,那个海滩真的太好了,大家都是裸晒,我当时一直想,我靠,能把我妈带到迈阿密晒晒屁股就太好了。但是她一直在照顾爷爷奶奶,这事就不太可能。我当时就想,这群阿姨基本也没怎么见过海,如果让她们想着心中的海,织毛线比基尼,是挺酷的一个事儿。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如果织成衣,太复杂了,特别不适合表达艺术,艺术就是简单直接。比基尼多简单啊,三个点一出来,让她们直面自己的创造力。
但是说服大家做出第一套是特别难的。而且我第一个说服的其实不是阿姨,而是小芳。小芳是个有点保守的山东姑娘,一开始是不太理解的,我是先说服了小芳,小芳又在四川当地说服了一个年轻的妈妈。当时她就织了一套绿的、很保守的比基尼,裤子都是四角裤,都快到膝盖了。但我们还是鼓励她,说你看,你织得特别好,也给了她挺多钱,算是用言语和金钱鼓励她吧。慢慢别人也就开始织了。
四川气候很潮,大家都是在太阳下面织。最开始还是有点抵触,但是后来好多人都开始织,就好了,没什么顾忌了,其他人笑就笑吧。
阿姨们编织的比基尼
比基尼之后,我们做了一个关于「安全感」的项目。它的来源是2015年,我的工作室经历了一次暴力拆迁。同理到小镇阿姨,她们会怎么样呢?我让小芳问阿姨们,如果坏人来了,你们用什么样的武器保护自己和家人?
最开始她们织了,我一看,都是刀枪炮弹。想想也正常,大家意识形态中的武器就是这些。但是现实肯定不是这样,它不够真实,我就再去沟通:真的坏人来了,你不可能有枪、有子弹。还是希望她们可以更真实地思考这个问题,面对这种处境。
第一个阿姨我记得很清楚,她织的是泡菜坛子,我看到它一下子都愣住了,这泡菜坛子和泡菜,小芳问完阿姨说,坏人来了泡菜坛子扔他。
还有一个阿姨,她一直没织,我们就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坏人来了,她会用脏话把他骂走,这个她织不出来。我们就让她发语音说了一段脏话,觉得很好,就让她把那些脏话全部织出来,什么仙人板板啊,龟儿子啊,特别特别多。脏话她也不会写,就让我们的一个团队小伙伴给她查,我说不要给她查,用拼音就好了。她很多拼音也是错了,但也没关系,能看出那个意思就行了。这次展览我们把她的脏话做了一整面墙,是挺有意思的,我估计这些阿姨做完自己也笑,可能自己也挺乐的。
其实小芳这个项目建立以后,我很少特别细节地管这些东西。阿姨说想织渔网,我说挺好的,那就织吧。可能我就忘记这件事了,她织好了寄过来,看到实物的时候,你永远是感动的,她不会让你麻木。
就像后来,「安全感」做了两年半以后,我就想,阿姨天天琢磨坏人来了,怎么保护自己的家,那阿姨脑子里的坏人都长啥样?琢磨来,琢磨去,我就想,要不让她们把自己心目中的坏人织出来。你知道她会寄一个坏人过来,但你永远都不知道坏人到底会做成什么样。
有一个阿姨织的坏人,是她去城里打工时的老板。她每次去结账,都需要那个老板签字,老板不签字,她就拿不到钱。
还有一个阿姨织的是自己,因为她身上有很多刀口,肚子上有,腿上也有,所以她夏天不穿裙子,也不穿短裤,因为别人看到她身上的刀疤,会以为她是坏人,所以她就把自己给织出来了。当时看到的时候,真的太触动了,如此真实,又如此残酷,这种东西你就会觉得特别好。至于她身上的刀疤怎么造成的,或者她的遭遇,你大概可以想象,我就没有让工作人员继续问了,再问下去就是别人的隐私了,我的工作就在这个范围内,就可以了。
其实「安全感」这个事,大家看的是阿姨的作品、阿姨的想法,但其实不只局限于阿姨,每个人都一样。我面临的不安全感,你面临的不安全感,跟阿姨面临的不安全感有很大差别吗?在这块土地上,大家面临的安全感,很多时候是有共性的。
下一篇:返回列表
相关链接 |
||
网友回复(共有 0 条回复) |